犬神家族 2014年4期

20世纪70年代，受电视业以及来势汹汹的好莱坞大片的冲击，曾经辉煌一时的日本电影工业蒙受重创。1976年，以出版业起家的角川书店在当时的社长角川春树统帅下成立电影制作公司。在此之前，推理作家横沟正史及其“金田一系列”正受到热捧，角川书店曾授权松竹拍摄同系列的《八墓村》，却因松竹方面的原因而一再延期，进而导致书店策划的横沟正史宣传活动受到影响。许是这一变故，又或许是当时萎靡不振的电影业让角川窥见商机，其依靠以娱乐为基准建立起来的角川文库这一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顺理成章实现了跨界扩张。是年，角川映画依托在发行业务仍优势昭著的东宝，推出根据“金田一系列”改编的开局之作《犬神家族》。

影片的舞台背景设在二战刚刚结束的日本信州那须，赫赫有名的药业巨擘犬神佐兵卫性命将息，亲人眷属环绕四周，肃杀静默的压抑氛围下全然感受不到半点温情。这位纵横跋扈的老者一生醉心女人、权力和金钱，他终生未娶，却和不同女人生下三个女儿。自幼生活在毫无亲情的宅邸内，三女不甚在乎父亲的生死，而更关心那泼天的遗产花落谁家。

未过多久，长女松子的独生子自战场归来，但已受炮火摧残面目全非，只能头戴面具示人。当家族全员到齐后，犬神家的律师开始宣读遗嘱，谁知这竟是一封暗藏杀机的夺命书。原来佐兵卫将全部遗产留给他的养女珠世，同时还规定了极其复杂和吊诡的继承条件。在此之前，律师的助手已嗅到遗书背后的凶险，因此暗中请来声名显赫的私家侦探金田一耕助协助调查。岂料从金田一踏上那须的一刻起，一桩桩泯灭人伦的杀戮便拉开序幕，而犬神制药和家族每个人内心隐藏的秘密也在佐兵卫亡灵的引导下相继浮出水面……

初闯影坛的角川映画财大气粗，砸下天价广告费在电视上密集宣传，更不惜重金网罗日本电影黄金时期的名役加盟。《犬神家族》一炮打响，并以15.6亿日元的票房成绩成为1976年排名第二的卖座影片。

细论该片的成就，导演市川昆更是功不可没。自《炎上》之后，他洗练的美学风格已在业界得到认可，但伴随电影产业的没落，一度蜚声国际的名导也不得不向电视业低头。及至受邀执导《犬神家族》，蛰伏多年的市川昆厚积薄发，他在精心打磨剧情的基础上，大胆运用了一系列具有实验性和开创性的拍摄制作手法，如片头L形排列的明朝体（宋体）演职员名单、松子和律师激辩时眼花缭乱的剪辑、金田一几次轻松幽默的停格、珠世回忆露台遭遇时的黑白高反差图像、具有关联性的闪回实现情节互溶等，这些创新恰如其分体现了包豪斯（Bauhaus）技术与艺术和谐统一的理念，继而成为后来者竞相模仿的滥觞。而手法华丽的猎奇杀人以及各种睿智幽默的桥段设计也展现出对新东宝和大映风格的传承。

以本片为契机，角川映画顺利实现了向电影界的扩张，但该片的成功却也使其陷入“大制作等于高票房”的不良思维模式中，从而为之后一系列浮华空洞的“巨片”的埋下伏笔。

2006年，耄耋之年的市川昆重拍《犬神家族》，众星捧月，群贤毕至，无奈导演气力已衰，新版不过促成一次死忠影迷的怀念盛宴。今天看来，导演早在三十年前便完成了金田一系列巅峰之作的缔造，剩下的时间只不过留给自己和后人们一次次地挑战、又一次次地仰止而已。